校友專訪－章殷超

章殷超，1992 年畢業於台大醫學系，合唱團第 25 屆團友、第 27 屆樂訓。自台大家醫科訓練結束後，他長期在新北市貢寮區提供偏鄉居民居家在宅及巡迴醫療服務，並於 2020 年榮獲台灣醫療典範獎。

殷超學長從小在表哥表姊的影響下，很早就開始聽當時的流行歌曲，包括楊弦學長（第 8 屆）以余光中的新詩創作的民歌，以及大量的西洋音樂。對於「合唱」，他有兩個時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個是小學四年級時，從雲林老家搬到台中的姑媽家讀書時，經過小學合唱團的練唱教室深深被合音的豐富與神奇所吸引。但可能是因為維也納合唱團與國內榮星、台視兒童合唱團的形象深植人心，他從小就認為「合唱很貴氣，是貴族參加的活動」所以雖然喜歡，但不覺得適合自己。第二個則是高中剛進台中一中時，遇到合唱團進班招生，被三位學長彈著吉他唱歌的情景吸引 – 原來合唱也可以是庶民的！於是短時間加入了合唱團。

上大學之後，在課業還不是特別重的前兩年，殷超學長的大學生活多采多姿，不僅在系上擔任系學會副會長、參與田徑隊和橄欖球系隊，還為了圓之前未完成的合唱夢，加入了台大合唱團。堪稱是當年的「時間管理大師」。然而，到了三四年級，由於學業加重，他在合唱團只練唱而不上台，但仍一路唱到大七畢業。

在團期間，殷超學長擔任過許多職務。大二時，他擔任男高音部負責人，之後在大六上與大七下分別擔任學生樂訓。當我們好奇為什麼他會在大七下回鍋擔任樂訓時，學長分享道：「當時的學生樂訓多自學指揮，很少接受來自指揮老師的教學。在我在校的那幾年（1985-1992），合唱團經歷過戴金泉、杜黑、林舉嫻、谷錫恩等多位指揮老師。當時團裡可能需要一位有經驗的團友在不斷變動的階段帶來安定的力量，所以當時兩位團長候選人都在競選期間邀請我擔任樂訓，後來便回鍋接了半年，也算是陪陪大家。」

當年台大合唱團公演通常有半場是較重的宗教音樂。這類主題通常不易打動一般聽眾，因此下半場便會選擇反差大、較容易產生共鳴的曲目，如各國民謠、黑人靈歌等。而〈Blow, Blow, Thou Winter Wind〉和〈Old Irish Blessing〉便是學長印象最深、最喜歡的軟性曲目。大二寒假南下巡迴的集訓時，已畢業且尚未出國的名指揮家呂紹嘉學長（第 19 屆）客串指揮這兩首歌曲。殷超學長回憶道：「這兩首歌經過紹嘉鉅細靡遺的指揮，竟帶來截然不同的音樂詮釋，讓人如沐春風。」

聊到記憶最深刻的表演經驗，莫過於大二升大三的東南亞四國巡迴。當時演唱的曲目包含《長恨歌》，由莊舜旭學長（第 24 屆樂訓）擔任唐明皇，戴師母擔任楊貴妃。巡迴時，來參與音樂會的觀眾多是移居當地多年或曾為台大僑生、事業有成的校友。看到學弟妹們遠從台灣過來慰勞僑胞，反應都很熱烈，甚至會在晚餐後分別開車載著團友們到當地夜市品嘗特色小吃。校友的熱情讓西裝外套不翼而飛的殷超學長感到滿滿的溫暖。

除了國外巡迴，島內巡迴兼旅遊也是認識團友的好機會、加強感情的催化劑。殷超學長記得，他參加了兩次南橫縱走。第二次參加時，學長扮演了「隊醫」的角色，在隊伍最末端壓後，鼓勵走得慢的團友。當年活動結束後，他竟然還意猶未盡，直接在關山車站臨時招兵買馬，拉了五個人，毫無計畫地搭巴士轉往墾丁與恆春繼續玩，展現了十足的青春與瘋狂。

在學長心中，好的合唱團員必須要學會放掉自己、壓抑表現的慾望、多聆聽別人，才能融入整個群體，創造和諧美聲。而從合唱習得的「聆聽」能力，讓學長更容易在多元的真實世界裡聽到不一樣的聲音，進而在畢業之後選擇了一條不尋常的醫學之路。

當年在醫學院的課堂上，教授曾經分享美好的遠景藍圖——透過制度的改變，整體提升偏鄉醫療的環境。而醫學院認養偏鄉衛生所的制度，便是其中一個環節。當時台大醫院認養了貢寮，所以殷超學長得以有機會連續兩年在貢寮衛生所有一個月的訓練機會。由於醫療進步，當年的貢寮衛生所已經和小時候在雲林斗南上學經過的衛生所差別很大，包含硬體設施、人員，甚至氣味、光線都不一樣，處處充滿活力。

原先認養制度的初衷，是希望認養結束後偏鄉能夠提升整體能力，更加自立自強。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落地的難度很高，而最困難的還是人才的問題——醫學院畢業生多往大城市、大醫院發展，能留下來的寥寥可數。這樣的情況容易理解，但學長卻「聽到」了不同光譜的需求和可能性。他感受到那些在大城市和大型醫院中不曾出現的呼聲，理解到偏鄉居民對醫療資源的迫切渴望。身為一個「喜歡與人交流的實踐者」，這種呼聲深深觸動了他的內心，讓他無法忽視這些迫切的需求。學長內心所嚮往的，是一種能夠真實改善偏鄉醫療環境的使命感，而不僅僅是追求卓越。

殷超學長分享：「成熟的醫學中心追求著 80 分提升到 85 分的卓越，而發展落後的偏鄉還在掙扎如何由 10 分進步到 20 分。若以『尋求醫療最佳化』為目標，則追求卓越是無庸置疑的，但能受惠的群體受限於資源有限，只會是金字塔尖端的族群。而由 10 分進步到 20 分，那能帶來的巨大改變和影響力卻是更令我渴望的。」

因此，受訓結束之後，學長便選擇繼續留在貢寮服務。在貢寮衛生所任職到 1999 年，並於 2004 年在當地開立自己的診所「樂文診所」，致力於巡迴醫療、偏鄉醫療至今。

殷超學長之後分享了合唱中所注重的「和諧」，並強調學會欣賞不同的重要性。他提到，順應適性而活，找到自己覺得舒適和喜歡的環境是關鍵。在可控範圍內，他鼓勵大家天馬行空地揮灑創意，即使有時不和諧，也能體會到其中的美。接受自己不喜歡的事物，並在妥協中找到美感，不是單純的犧牲，而是享受犧牲帶來的獨特體驗。

在訪談的最後，學長勉勵在校學弟妹們：「只有當我們承認別人的厲害時，才能具備真正欣賞的能力。世界很大，不要侷限自己，好好享受它多元絢爛的一面。」

2024.05.14 採訪撰稿：蔡華元

大學時，我們都在台大校園，我們都在 NTU Chorus。
畢業後，有人在太平洋這頭，有人到太平洋那頭。
半百時，一群到日本煙花跨年，一些在加勒比海星空許願。
鄉愁不用，郵票不用，網路將我們緊緊相黏。

2016 年底第 25 屆團員於日本及加勒比海郵輪連線慶祝年過半百。
左圖由左至右依序為：王逸琪、路怡庭、章殷超、黃慧真
右圖由左至右依序為：許國重、蔡明儒、陳盈靜